【伯明罕反戰速記】Wild is the wind
文/吳易叡（中山醫學大學）
Dear brother,
我厭惡這裡的愛國氣氛。
本來想去聽一場討論會，後來才發現那是一個名電視節目的主持人來作脫口秀。就跟同學去看了NCAA的季後賽，UAB對上路易斯安那大學。很多朋友都到場了，畢竟這是大學裡的盛事。瘋狂三月真不是蓋的，連觀眾都很凶，很沒品，罵人之外還喜歡喝倒采。倒是大家都頗愛國。比賽開始之前有一組穿著軍裝的人馬執著星條旗亮相，還有一位仁兄領唱「God Bless America」我們都知道，布希將在比賽一個鐘頭後做全國演說，但是早在他宣戰之前，古老的巴比侖應該早已砲聲連連。許多人都舉肘致敬，但我卻很想掉眼淚。頭一次，我覺得一首祝福詩可以唱得如此粗暴。
許多大樓的窗戶早就掛起了國旗。每天上班經過的天橋上還有一格窗戶也寫著同樣的字句。我不知道這種心態，跟結黨、乖僻這些基督所厭惡的事能有什麼差別。幸好在門診遇到的老兵，他說其實人們想打仗的意願不強。「It's gonna be a mess!」他這樣說。還有另一個退伍軍人打趣說，老布希未竟的衣缽，小布希扛了起來，因此不過是宗兩代情。
今天下班，去five star points晃晃。差不多五點左右，一小群人在methodist church前的廣場，也是大馬路的旁邊舉起牌子。各式各樣的訴求，要求進只對伊拉克使用核武、進紙濫殺無辜、支持軍隊不等於支持戰爭、前要用再救濟失業而不是石油上、對抗貧窮不是對抗敵人，有的甚至要求布希馬上撤軍。我也加入了。然後我們不斷吸收了許多路人。有人攜著自己製作的標語，有人帶著小孩，有的剛下班還穿著西裝，我們盤據了許多路上的安全島，像是一艘艘沉默的艦艇。
Joe是在亞特蘭大念戲劇的青年，我們聊了很多。奇特的是他對中國跟台灣的關係也很了解。就跟以前在英國的湖區預見的那位穿著「youth of action」的美國青年一樣，一頭亂髮，留著山羊鬍，這種打扮也跟肯•洛區的工人電影裡的行動青年頗有幾分神似。隔壁的Jill是位笑容甜美的女孩，她跟我要了「和平」的漢字，我寫了「和平反戰」給她。我們在風中站立，像是一道牆，最後人多了，像一座山。偶爾有些民族狂熱份子開車呼嘯經過，我們則狂笑，笑他們的愚蠢，也笑自己的無奈。
然後FOX電視台來了，NBC來拍東方人反戰的特寫，ABC的主播還訪問了我。我說我們反戰可以不為任何理由，也可以以任何理由。我說我的島嶼也曾經有過大屠殺，而雖然這在我年輕的記憶裡缺席，但我可以體會人們如何在一個權力的脅迫下驚慌失措。而目前台灣也面臨中國的武力恫嚇，同樣地，如果你是台灣人民，你會知道戰爭永遠不會是解決問題的方法，永遠不是答案。
一個仁兄談起吉他奏起口琴，後來他接連唱了許多約翰•藍儂的歌。臨晚時分，風刮得很強，我似乎聽見南方女歌手Nina Simone悲涼地低吟著wild is the wind。我問Joe說這裡的人對戰爭的反應怎樣？他說大概一半一半。但是這是伯明罕啊，你可以看見這裡的人的憨直與熱情。我們交換了電郵地址，約好造訪彼此的網頁和討群組。總之，peace。
教會的外頭，是依照啟示錄所建造起來的噴泉。我們築起的人牆遮蔽了羔羊的臉，牠的義怒湮沒在下班的油煙與車陣中。我看見了這個號稱上帝保守的國度，正轄管著飢荒、溫義和殺戮。繁星墜落，大地搖晃。古老的巴比侖已經開始接受炮火襲擊。她在哭喊，孩童挨餓，生靈塗炭。而我們正在自以為是。以為沒有懲罰，以為這裡就是新天新地。「Let GOD judge, not Bush!」有一塊牌子這樣寫著。
你呢，你寫了一首詩，要在愛河邊朗誦。聽到的人會有多少呢？
3/20/2003 Birmingham, AL
圖/籃球賽開打前，唱《天佑美利堅》的場景。場中有人著軍裝執著國旗和州旗進場。